青水绕

不用通知我,我不在乎这些。
你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的人,怎么出去,怎么回来。

【凌李】你的名字 (一发完)

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飞虎上海路演那时候开始写的……

写给七七和甜甜一起甜甜,结果拖了好久哈哈。

借了el视频的梗,el爸爸真是会玩儿。

就是甜甜甜,文基本与题无关,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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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三十岁的时候,你会在你随身笔记本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上谁的名字?

凌远在德国心理诊所就诊时,他的心理医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他在亲友的见证下与林念初交换了戒指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而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他又用随身的钢笔,划去了这一栏里的号码,在他签完了离婚协议书之后。


夜刚黑,  一社区就围了一群人。

一位大妈在人群里尖着声,“这人怎么说倒就倒啊!”

一个人晕倒在人行道边的绿化带上,昏迷不醒。三三两两路过的人都停下来议论纷纷,几个人犹豫着要不要打120,现在的人被吓怕了,倒是没有个人上去扶的。

浑身上下没有伤才是可怕的,不是内出血,就是心脏问题。

“让一让,警察。”小秦是负责这片的民警,今天轮到他值巡逻夜班,见着一群人围着就连忙下了车,副驾座上的人看了一眼,也匆忙下来了。

小秦也是上岗没一年,这种事也是有些慌乱,他本能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却被人直接拦住了。

“唉,李警官?”他看到李熏然拦着他打电话的手,皱着眉直接走过去按了按晕过去的人的脉搏,翻着眼皮看了两眼。

“现在是晚高峰,等救护车太慢了,你去开车挂上警灯,我们直接送去最近的医院。先救人,你留个人在现场问问清楚事情。”

小秦连连应着声,赶紧去开车。李熏然蹲下来去背人,试了一回竟然低估了这人的重量,背了两回才站起来。围观人员虽说不是见义勇为,倒也不添乱,赶紧帮着让了道。

李熏然好不容易才把人弄进了后座,他卷着袖子撸了撸头发,喘着气说道,“真是大半年没跑就不行,背个人就累死了。”

小秦手心出汗地打方向盘,“李警官,我们送第一医院还是第六医院,差不多距离。”

“转个弯去第六医院吧,近一些。”

李熏然看着这人西装笔挺,只是唇色惨白,眉间紧缩,应是社会主流的精英人士。他在他衣兜里摸了几下,在内兜里摸出了手机和一本小笔记。

手机除了紧急电话毫无用处,他便翻开了笔记,很多人会在随身笔记上记上紧急联系人,也许能联系到他的家人。

他翻开笔记本,紧急联系人一栏上被图画了几笔,原先的号码被人用力几笔划去,划破了纸张,黑色墨水一直渗透到下一页。

李熏然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警察总是很简单地能看透一个人不好的遭遇。


警车直接通行证一般开进医院前门,小秦要去后面帮忙,就被李熏然打发着去挂号,李熏然背着人往急症室跑。

“姓名。”

“不知道。”

小秦要值班,还得赶回去,就留着李熏然在医院里上下跑,交钱,做检查。

“长时间未休息未进食,才导致的昏迷。”医生在检验报告上重重画了几笔,“现在的人啊,赚钱都不要命。”

李熏然有些懵,只管问,“那没有生命危险吧。”

“生命危险倒是没有,这身体要调养,先挂两瓶葡萄糖,还要补充钾离子,拿了药让护士给他挂上,缓过来人就醒了。”

李熏然听着医生絮絮叨叨,非常配合地点头,救得人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护士正把把输液袋大大小小挂起来,看了一眼李熏然,简单地嘱咐,“这三袋挂完了按铃,我来换药。”

李熏然点点头,问道,“大概要多久啊?”

“五个半小时吧。”

“这么久?”李熏然微微诧异。

护士值夜班本就累,病人家属问得多了口气也不好,瞪着李熏然说,“这要挂钾离子,快了很疼,这三袋完了还有,生病能急吗?”

李熏然心虚地摸摸鼻子,他看了看手表,九点半。

联系不到病人家属,他只能坐在一旁陪着,实在无聊就横着屏静静斗地主。躺着的人皱着眉,鼻间哼了一声不太舒服的声音,李熏然连忙站起来去看,把点滴的速度调低一点。摸了一把人的手冰凉的很,出去走廊转了一圈,回来手上就多了个热水袋,塞进了那个人的手侧。

他再次坐下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刚低头没两分钟就抬起头问,“你醒了?”

躺着的人还没睁眼,眼珠在眼皮底下滚了滚,李熏然好心地遮了遮日光灯,便看到一个深邃的眼神打量他,满是审视警惕,倒是没有半点病中的虚弱。

李熏然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误会了吧,连忙解释,“你是不是记不得什么事了,我是警察,我是看到你倒在地上才送你来医院,我和同车两名民警都亲眼所见,不是我害得你晕倒的……”

“多谢。”躺着的人还有些虚弱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凌远确实不太记得晕过去前后的事情,整个人已经在医院了,但作为对自己这副破身体的认知,他还是大概知道原因的。他人的精神还不太好,一点声音都嫌吵闹,本能地打断了别人的话语。

李熏然也没再说话,只是坐了下来玩自己的手机。

凌远想恢复点精神再跟人好好道谢,谁知长时间未休息,以及手侧不断传来的热源,竟让他又一次陷入了深睡眠。

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手上输液的地方已经贴到了胶布,凌远坐起来找到了自己的西服,摸到了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四十。

他还在完全缓过神,就有个穿着警服的人跟着护士一起进来,手里提着早饭,看到凌远就笑眯眯地问,“你醒了?”

凌远本能地觉得来人身形不太像,还要再高一些,再瘦一些,但他当时迷迷糊糊,也说不得准。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医药费的帐我马上给你。”

那警察把豆浆放到床头柜上,乐呵呵说道,“不用谢,不是我付的钱,是李警官给的钱。他去局里报道了,下午应该会来的,到时候你跟他说吧。”

凌远点点头,他坐了起来,耐心地跟警察确认了昨晚的事情。

“李警官昨天看了你笔记本的通讯录,紧急联系人上的号码也看不清,也没找到你的身份证,联系不到你的家属,所以他在这儿看了一晚。”

凌远很客气地道谢。

小秦值了夜班才回来和李熏然换的。李熏然因为一些事情在警队休了一年假,又被指配到警校当了半年的教官,最后给他划了一个月年假,才准他重新回局里报道。李熏然是个待不住的人,刑警队暂时去不了,就使了点小手段在家边上的派出所那里呆着,跟着出出勤,倒也抓了不少扒手。

今天正好是他去刑警队报道的日子。

小秦交代清了事情经过,看人也已经清醒了,便离开了。凌远半靠在床上,突然就咳了起来,小护士路过门匆匆忙忙进来,就看到一小滩污黑的血迹。她刚要叫医生就被凌远拦了下来,还没说话就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凌远清了清嗓子才就接起电话,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严肃起来,很快他就挂了电话开始换衣服。

“先生,你这种情况应该要住院。”

凌远置若罔闻,自顾自穿衣整理。

“先生,先生!”

“尾款在哪边交?”

“一楼左手边……但是先生,您现在的情况……”

“谢谢。”

凌远拎着公文包就急忙去了缴费处,早晨的医院大厅总是人流最高的时候,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才挤到了缴费处。回头看了看这远没有第一医院整齐有序的医院,凌远不免得意地勾着嘴唇笑了笑。

“帮我查一下这两天这张病历卡上的所有消费。”

“一共是863元,您不需要再缴费了。”

凌远感谢地点点头,匆匆忙往第一医院走了。


李熏然第一天报道,还没遇上什么案子。小秦跟他打了电话,说了点昨晚救的那个人的情况。中午抽了点空,李熏然开车到第六医院,却发现病床已经换了人,他找到护士询问,才知道这个人早上就走了。

“早上还吐了黑血,搞不好是胃出血,急急忙忙就走了,还真是不要命。”一边的小护士皱着眉抱怨。

李熏然没再过问,也没放在心上,便开车回了警局。

手机查了下胃出血,也没搞懂严重性,热心肠的李警官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垫付的钱了。


小秦值了夜班,之后是轮休加调休,第三天上班没两小时,领导就满面笑容过来找他,领导后面还跟了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

“小秦可是给我们区长脸了,凌院长亲自来给你送锦旗。”

小秦警官诚惶诚恐,有些诧异地看向领导身后的那个高大成熟的男人,一时没有印象自己何时遇到过他。

“还不感谢一下凌院长,这可是本市三甲医院最年轻的院长。”

“不不,是我应该感谢两位警官,多谢周一那日送我去医院,感激不尽。”

小秦愣神地看这位精英人士谈笑风生,熟练地和领导打着官腔,实在很难与那日惨白着脸躺在床上的人联系起来。

“不,不是”小秦警官小心翼翼地打断了,“这功劳不是我的,这是李警官帮的忙,他不是说了下午回去医院,您没见着他么?”

凌远那天走得急,哪里还能等到下午,他一听正好点头说道,“是的,还有一位李警官,今天不当值吗?”

领导疑惑,“李警官?哪位李警官?咱们组有姓李的?”

“那位,就那位李警官啊!”小秦朝领导使了个眼色。

“哦哦那位……李局的公子,”领导转向凌远道,“那位不是我们区的民警,那位是市区刑警队的警察,这会儿还真见不到。”

“刑警……”凌远皱起眉,“上回的钱还没还给他,那谢谢了,非常感谢你,秦警官。”



李熏然被他爸点名叫进办公室。

他撑着桌子瞪大了眼睛看他爸,“局长,我这上任之后可没干坏事啊。”

哦对,李副队升职了,如今是李队了。

“谁说你干坏事了,”李局长坐着边笑边打量人,把李熏然看得浑身不舒服才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张信封。

李熏然怀疑的眼神从他爸手里接过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沓人民币,他数了数有八张人民币,还有一沓零钱。

他瘪着嘴问,“什么啊,这是奖金么?”

“还压岁钱呢就知道钱,”李局长卷了报纸轻轻打了一下儿子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不看仔细点!”

李熏然才从信封里掏出了一封简短的信。

巴拉巴拉一堆官方话,表达一些中心思想就是感谢贵公子仗义相助,钱还你。

李熏然看了一眼落款,凌远。

李局长笑道,“干得不错。”

李熏然得意地拍拍信封,晃晃头飘一样地出去了。



第一医院急诊室收了一个伤员,一辆警车下来直接跟了十来个便衣警察,一个一个大老爷们儿红着眼拉着医生的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李队。”

抓捕犯人时被刀伤到了肝,李睿加上凌远高配置给这位警察动手术。

手术很成功,凌远长吁一口气摘了口罩,见外面还站着一排大老爷们儿,“手术非常成功,不过手术室前还是别扎堆这么多人,病人的家属呢?”

被喊着副队的人被推出开,也是精瘦的,看着比手术的人年纪还大一些,“李局……李队的父亲联系不上,李队的母亲心脏不好,李队吩咐过,出事千万不要让老人家知道,手术的钱我们可以先垫上。”

“不是钱的问题,”凌远板着脸,看着格外生硬,“他需要人照顾,总得来个人照顾吧。”

“我,我我,我来。”凌远看着一群人争先抢后的举手,板着脸让人安静下来。

“这是医院不知道吗?留一个人就行,前几天特别是晚上他会过得不太好,你们要注意,如果有任何问题,就让护士联系我。”

“您是?”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病人刚动好手术之后,麻醉过了,会为了伤口疼痛用上镇痛泵。前48个小时是术后并发症的高危期,他便留在了医院里。

晚上去查房的时候警官醒了,嘴发出微微弱弱的声音,大致是口渴的意思。陪床的警察第一反应是看身后的主治医生。

凌远把听诊器塞进白大褂的口袋,仔细看了连接的仪器参数,又去取了点温水,用棉签沾着润湿警官的嘴唇。做完了一轮才对着边上的警官说道,“看到了么,照做。”

深夜,陪床的警官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头不停地往下点。凌远走到病床边,看到这位李队已经醒了,咬着唇不太好受的样子,偏偏还忍着不想吵到队员。

凌远过去给他擦擦汗,调动了一下镇痛泵。

小警官努努开口,“没事,恢复的快。”

凌远没说话。


李警官真的恢复神速,一周已经开始尝试下床了。他盯紧了凌远左看右看,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凌医生,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啊?”

凌远敲敲李熏然放在一边的饮料,“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你已经见了我很多天了。”

天气很好,身体恢复很好,他心情也不错。简瑶怕她无聊,给他带了一堆东西,书,平板,还有徕卡SL。李熏然盘腿坐在病床上,咔嚓咔嚓地摆弄着相机,一会儿横着一会儿竖着。

凌远站在他的病床床头给查床的单子签名,就感觉一阵光闪,他一抬头,就见李熏然拿着镜头对着他。

“干嘛呢?”凌远皱眉。

李熏然吐吐舌,“忘记换参数了。”他熟练地对着屏幕按了几下,又对着凌远拍起来,一会儿横着,一会儿竖着。

“行了,你自个儿玩,别拍我。”凌远淡淡地瞧了一眼,顺口说道。

“干嘛不行?”李熏然放下相机,认真提问。

凌远没想他会认真问这个问题,被堵了一嘴,只能找个理由,“我不上相。”

“唉,怎么会,那是别人技术不好,”李熏然眯着左眼把镜头对准了凌远,飞快按了几下,“笑一个嘛。”

凌远板着脸。

李熏然放下相机开导,“你这么帅,笑起来更好看了。”

凌远不为所动。

“你看我,”李熏然捏着鼻子鼓着嘴做鬼脸,看对方还是不笑,委屈地求道,“你笑一个嘛……”

凌远插着白大褂口袋一板一眼教训他,“李警官,请问你还要拍多久啊?”

李熏然抓紧了时间抓拍凌远有些上扬的嘴角,嘴里嘟囔,“谁让模特不配合,笑起来好看还不肯笑。”

凌远无奈地摇摇头,在他准备离开病房时,回头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放下相机的小警官,说道,“你眼睛大,笑起来才好看。”

说完才笑着离开了。

李熏然显然来不及拿相机,两手在在眼前摆个拍照的造型,口型配合着咔嚓一声。


李父在李熏然住院的第十天赶到了医院,听说是参与某个封闭式会议,昨晚才知道儿子住院了。

“又!”李局长指着李熏然又心疼又生气,“你就不能……”他作为老刑警,自然知道抓捕犯人时要奋不顾身,但这个又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免不了要心疼,“就不能想想再来吗?”

凌远开完外科医生的组会才从金副院长那里得知了李熏然父亲来了的消息。

“哪个李局长?”凌远有些懵。

“还能哪个李局长,”金副院长一遇上这非富即贵的人就紧张,担心哪点不合心意就连累了整个医院,他一边跟着凌远走一边快速说话,“就市公安局的那个李局长啊。真是老糊涂了,什么时候医院收了市局的小公子我都不知道,幸亏这手术是你做的,这规格也是足够了。那病房安排的怎么样,那家公子恢复得怎么样。多亏你有远见,接手了这个病人,咱快去见见……”

金副院长絮絮叨叨,凌远只顾得几句话,顺口回答,“恢复挺好的,比常人都快不少,再过十天可以出院……”

凌远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转着脑筋:市局局长,就是那个李局长,一个月前还去公安局拜访过,感谢他儿子仗义,送他去医院。

他儿子?

等等。

他儿子不就是……?

他的思路终于理清时,两人已经脚步不停进了病房。而李局长,正板着脸扬着手拍李熏然的后脑勺。

李局长显然对于这些家长里短被人看了去也有些赧然,他咳了一声正要和人寒暄,官方的笑容就因为熟人而温和不少,“凌院长,这臭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李熏然眨巴了一下眼,飞快地分析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气场,好奇地问道,“爸,你和凌医生认识啊?”

凌远看着李熏然透彻的眼神,回忆自己在这件病房建立的高大严肃的印象,内心祈祷着,不要提不要提。

“你个臭小子眼神不好使了吗,那天不是你送凌院长去医院的吗?”

“哈?”李熏然瞪圆了眼睛,立刻扫描到凌远身上。

凌远努力绷着形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奈何挡不住李熏然抱着被子笑起来,“我说眼熟,原来是你啊!”

唉,怎么就是你呢?

“你现在没事了吧,你那天真是吓着我了,脸色惨白,没见过人脸色这么差的!”

金副院长也有些懵,“凌院长,你什么时候生病了啊?”

凌远摇摇头,“一点小事。”

他执着建立的坚固的外壳,成为医院里永远转动的不知疲倦的主心骨,却在见这个人的第一面时,就暴露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他有些不想面对这个人,深怕再一句话,来击溃他坚强的外壳。

所幸的是,原本话也不少的李熏然,这次倒是乖乖闭嘴了。

凌远松了口气,有点佩服李局长严厉的家教。


凌远连查房的时间都缩短了,有时候因为会议,就推让李睿代去查房。

那件事本就是个意外,因为那次意外的晕倒,却让人遇见,让他坚不可摧的形象坍塌了一晚。

他想的很好,官方地去感谢一下救他的警官,以后再也不会相见,甚至回家他都会尽量绕过那片小区。

也许就是两个憨厚的警察,双方握过手之后就笑笑过去了。

可偏偏他成了李熏然的主治医生,这十天他和往常一样,一板一眼地教育病人,训斥医生,每天都还是那根主心骨。

那个见过他最脆弱样子的李熏然,见过他强撑不起的李熏然,还会怎么看待他,甚至他作为院长作为医生的威信,是不是也一降再降。

凌远很忙碌,他揽了更多的事来抵过查房,就变得更忙碌,他愁着项目落实,项目基金,还有那些不懂医学常识胡搅蛮缠的医闹,他忙得快忘了这件事。

忙得快忘了自己的胃没多久之前还闹腾过。

他扶着墙慢慢要坐到地上,就听到急切的脚步声跑过来,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你你,凌医生你怎么又……”

凌远用手按紧了疼痛的地方,无奈地想,怎么又是你啊。

李熏然扶着他坐到附近的椅子上,焦急地蹲着看他。

凌远到嘴边的那几句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下生生压了回去,他挫败地从衣兜里掏出钥匙递给李熏然,“去我办公室,左边第二个抽屉,拿一支6542。”

李熏然急急忙忙跑去又跑来,顺手又把凌远的保温杯带了来。

止疼药剂生了效,疼痛渐渐缓了下去,凌远空出一些精力来应付身边低头玩手机的人,“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李熏然低头按按按,没理他。

凌远拿着保温杯戳戳他。

李熏然突然把手机亮到凌远面前,“上面说了这药只能缓解疼痛,还是需要治疗,可我看你抽屉里屯了好多支。”

凌远对着手机上的百度百科沉默,现在的小孩儿怎么事儿这么多?

“我是医生,我比你懂,”凌远老办法回应,又问道,“你伤口怎么样?”

“李医生说我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来请示一下您这位主治医师。”李熏然特地加重了主治医师这四个字。

凌远显然对自己这几天的缺席有些心虚,只能点头,“李睿说了就没问题,我来签字安排你明天出院。”

李熏然看着凌远撑着起来,怀疑道,“你真的没事吗?”

凌远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李熏然出院那天来了不少人,他爸简瑶甚至连百年难得一见的薄大神都来了,医院很是热闹。

李睿做了最后的交接,到最后凌远都没出现。

金副院长匆匆来见一回李局长,握着他的手道歉,“我们凌院长自个人儿生病了,这位李医生虽然年轻也是外科一把手。”

李局长表示理解。

李熏然一听就把整理了一半的衣服塞到简瑶手里,无视薄靳言的不满直接跑到李睿面前,“他怎么了?”

李睿恨铁不成钢地哼了声,“强撑过了头,胃扛不住了。”

李熏然和李睿一起到病房的时候,凌远一手挂着点滴,一手在批改文件。单人病房,非常安静,也非常冷清。

“你怎么一个人啊?”李熏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凌远抬头,李熏然已经脱去了肥大的病号服,换上了衬衣牛仔裤,显得青春又活力。他抬抬眉,算是对他这个问题的回答。

“你……”李熏然抿抿嘴,“你没事吧。”

“没事……”

“什么没事,”李睿推了推眼镜,“都吐黑血了,你还想到癌变才有事吗?”

“啊!”李熏然猛一拍头,“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六院,护士就说你吐了黑血,我怎么给忘了?”

“还不是第一次了?”李睿整个人都惊起来了,“你是怕我们知道还跑去六院?”

“没有。”凌远否定。

“你对六院的检查就不能反思反思吗,早知道就该把你送到第一医院”李熏然愤愤地说。

“我倒是觉得,同是三甲医院,六院的效率和流程明显没有我们第一医院来得快捷有序,所以我认为目前实行的几项政策都有很大的可行性——”

李睿白了一眼,这个人没救了。

凌远说完又自顾自忙起来,等他签完最后一份报告时,李睿已经走了,李熏然走来走去,在病房里打好了热水,给保温杯里换好了水。

“你怎么还在这儿?”凌远边开电脑边问。

李熏然直接坐到床边,问“你生病了怎么没人来照顾你,你家人呢?”

“离婚了。”

李熏然想起那行划去的电话号码,深觉自己的起了个不好的话题,试图把话题引到正常的地方,“那你爸你妈呢?”

凌远没有回答。

那时候李熏然不知道,这是比前一个问题更不好的话题。

李熏然站在床边,盯着输液瓶发呆,看着瓶里最后一点液体留了下去,就要去护士。结果凌远自己熟练地拔掉了输液针,顺便绕到了高处。

护士按时送来了午餐,清淡的粥。

“你怎么还不回家?”凌远看边上傻站着的人。

李熏然指了指小桌板,“你就吃这个啊?这儿的饭可不好吃了。”

凌远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听了李熏然的话反倒是用勺子舀了几下喝了两口,“病人都吃这个,没吃不惯的。”

“胡说,我看有条件的人都是家里捎饭菜吃。”

凌远想,这看不出公子哥气的人身上果然还是留着官二代的娇气,“那是你,每天有简姑娘伺候你给你带饭菜。谁给我来带,你给我带么?”

李熏然还没回话,就听到简瑶在外面喊他。

“行了行了,快回家吧,记得伤口不要碰水,洗澡要贴好防水胶布,只能擦洗,一周之后可以淋浴,半个月之后来医院看伤口情况。”

凌远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对付他那碗粥,不再搭话。

他暗暗长舒一口气,这家伙终于出院了。


结果第二天他 又看到了那个眼熟的人。

李熏然提着外卖盒,阳光灿烂地站在凌远病房的门口,乐了半天没见病床上的人抬起头看他,严肃地走过来敲凌远的小桌板。

凌远终于舍得从他的电脑面前抬起头,他脸色苍白,费力地打量了一下来人,开始揉太阳穴,“你怎么又来了?”

李熏然挺开心,扬起手里的袋子,“给你买了粥,绝对好喝。”

凌远看着外卖袋上的餐馆名字,皱了皱眉。

这家粥太油腻,早在凌院长的外卖小本本里划去了。

“谢谢,”凌远打开了袋子,看一眼旁边自个儿玩手机的李熏然,问道,“你这么悠闲,跑来跑去?”

“你不是没人送吃的么?”

凌远看着李熏然真诚的眼神,一嘴带刺的话全给堵回去了。

行吧,喝一口就喝一口吧。


第三天又来了。

换了身灰衬衣,黑西装裤,头发……凌远皱着眉头质问,“你洗头了?”

李熏然挺得意地拨了拨额前的卷毛,“对啊,再不洗能炸出油了。”

“伤口碰水了没有?”

“没没没,”李熏然立马严肃对待,“我去洗发店找人洗的,绝对没沾水。”

凌远不太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发廊的服务水准,他觉得要是他给李熏然洗头,得先给他伤口贴好防水胶布,让他乖乖躺在床上,在床头放一脸盆,再给他——

凌远舌头一疼,喝粥竟然也能咬到舌头。他一激灵,刚刚他在想什么鬼,亲自给李熏然洗头?

李熏然犹豫地凑过来,“这海参粥你也不爱喝么,我看你昨天的排骨粥不喜欢,特意换了家店买的……”

凌远砸了砸嘴,“我只喜欢喝白粥。”

李熏然立马皱着脸反对,“只喝白粥得多无味啊……”

凌远没管他的反应,喝完了粥收拾了桌板,招招手让李熏然坐到床边,“把衣服解了。”

“哈?”李熏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远懒得说第二遍,直接动手自己来,解了衬衣扣子,把衣服脱到手臂上挂着,认真看李熏然伤口的恢复情况。

“少激烈运动,小心伤口崩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脱了衣服的李熏然有点别扭地点点头。

“院长,您的手术安排在周三下午两点——啊!天啊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小护士刚推开门,话没说完就拿文档纸遮着眼睛就往外跑。

凌远泰然自若把衬衣拉起来,重新系好,挺不满意地说道,“这小护士咋咋呼呼的,没个样子。”

李熏然整个过程特别安静,除了耳朵尖尖有点烫。


第三天第四天,李熏然准点儿提着粥来凌远病房里。

标准白粥,索然无味,第一次的有点糊,第二次的好一些。

李熏然不能理解凌远这口味,他蹲在地上,下巴磕着床沿问,“哪天轮到你手术啊?”

凌远冷哼一声,“有些人现在权利大如天了,我也得听人安排。”

李熏然转头,看到李睿在门口耸耸肩。

“嗯,就得这么抓着你多休息两天。”李熏然感叹道。

凌远拍拍李熏然的手,“给我好好坐起来。”

李熏然不情不愿地挪动大长腿,坐到了床边上,看到凌远愁眉苦脸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像能盯出一把刀来。

“你怎么了,术前抑郁症啊?”李熏然关切道。

凌远有些头痛这孩子哪里拼凑的奇怪术语,淡淡回答,“没事。”

“哪里像没事,”凌远刚要反驳,一只手就突然伸到他眉头揉了起来,李熏然的手一直很温暖,接触的皮肤开始烫起来,“你看你的眉头都要锁起来了,有什么事你不要一直压在心里,要多说出来啊。”

凌远抬头,就被一双全心全意关切的眼神冲击了全身,他盯了一会儿。

李熏然自顾自回头开始削苹果。

凌远揉揉太阳穴,“缺钱。”

“啊?”李熏然正往嘴里叼苹果,他长大了嘴咬着没放,眼睛滚圆地瞪出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一个三甲医院的院长,科研临床两把抓的高科技人才,精英中的上层人物,社会追捧的对象,在李熏然看来出淤泥而不染的神人,可能喝的水吃的饭都不是人间烟火的凌院长,他竟然——缺钱!

这满满的铜臭味儿,这该死的钞票啊,祸害了社会上多少人啊,怎么能让神人落到人间来呢?李熏然脑补了N幕,或许这次手术需要很多钱,而恰巧他被前妻扫地出门了;又或许他要赡养老人,把储蓄都给老人家了。

这手术可不能不做啊,李熏然很大义凛然,不就是钱吗,我愿意掏!他问正闭目深思的凌远,“缺多少啊?”顺便脑内自己的卡里有多少,父母那儿可以顺多少,一圈亲朋好友可以借多少,十来万还是可以,总之手术不能拖。

“两千万。”

“咳咳咳——”李熏然被苹果呛得趴在床上猛咳起来,凌远好心伸出手来给他拍拍背,被李熏然一把抓住,他红着眼睛问,“凌远,你不是借高利贷了吧。”

凌远重新去看电脑里放射科医疗设备更换项目预算,他拒绝理李熏然。


李熏然突然不来医院了。

三分钟热度,凌远嗤之以鼻,吃着护士送来的饭菜,一边打开电脑看论文,毫无知觉地打下一行字。

附院食堂改善计划。

凌远反应过来以后,生气地合上了电脑。

他知道李睿的意思,李睿他们都觉得自己太累了,趁着这些日子让自己在医院来老老实实躺着,也不急着安排手术。凌远也无所谓,他可以在病床上干一切在院长办公室能做的事。凌远最讨厌中午和晚餐时间,因为某人的干扰,他那段时间的工作效率近乎为零。而凌远发现,李熏然不来以后,他整一天的工作效率等于零。

他怒气冲冲地叫了来李睿,“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在24小时之内给我安排手术,我只要结果。”

“吃火药了吧。”韦三牛偷偷和李睿吐槽。


在院长的压迫下,手术火速进行,十天之后凌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长办公室,全然不听让他先回家休息的劝告。

李熏然发现病房里已经换了人,才知道凌远已经出院两天了。他砸砸舌,这也太快了吧。他摸摸自己已经拆线了的伤口,自己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呢。

他走到行政楼顶楼,看到院长办公室半阖着,凌远应该在里面。他轻轻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凌远依旧在对着电脑工作。

李熏然努努嘴,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头毛,才弯着腰偷偷溜进去,走到办公桌前突然蹿起来,“哇!”

凌远抬头看他一眼,李熏然就躲到电脑背后。凌远没说话,又继续看电脑了。

李熏然郁闷了,他蹲着趴在桌沿,头在手臂上晃,寻求注意没成功,只能说话,“喂,休息一下吧。”

凌远没理他。

“累了么?”

凌远继续换文档。

李熏然只得站起来,凑了过去一手遮住凌远的眼睛,又飞快地在凌远发火之前撤了回来。

李熏然凑近了笑,“你看到了什么?”

凌远不由往后倾,这孩眼睛本来就大,还凑这么近,视线都让他霸占了。凌远把自己粘在李熏然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开,才发现一份白粥已经摆在了电脑前。

李熏然大眼睛笑起来,“现在可十二点了,我看凌院长还完全没有要吃饭的意思,是忘了刚刚做完手术吗?”

凌远自觉拆开袋子就喝,问道,“回警局了?”

“啊?……嗯。”

他皱皱眉,“一股子烟味儿。”

“啊?有吗?”李熏然左右抬臂嗅嗅,干脆把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嘿,警队里难免的。”

“你的伤口原则上——”

“我保证,”李熏然举起双手,“绝对没有参与激烈运动,追捕的时候没有参与,我今天顺便来看看伤口愈合。”

“顺便?”

“那给你带中饭是正事。”

凌远低头喝粥,不显山露水地弯嘴角。

李熏然顺着杆儿打商量,“你看你出院了,我的案子也破了,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凌远一本正经地看他,李熏然抛了个眉眼。

这小兔崽子。


李熏然理所当然地有了凌远住所的入侵权。凌远依旧不动声色,一步一步后退,放任李熏然的进攻。

凌远要去日本参加一个会议,大晚上还在修改大会ppt。会议主要是关于放射科的新技术运用,不仅仅是学术交流,新型仪器也会有展示,亚洲中日韩供应商投资商也有受邀,凌远自然要上点心。

李熏然自告奋勇要到他家里去帮凌远整理行李。

“西装,衬衣……”李熏然坐在地上一件件叠好,方方正正放在行李箱里,一边问,“札幌会冷吗?”

“会比这边冷一些吧。”

“那围巾呢,”李熏然推推凌远的腿,“你快去拿条围巾。”

凌远只能起身去找了条围巾递给他。

“洗漱用品在这个袋子,毛巾,衣服,应该不差什么啊——”他一拍大腿,“护照呢,凌远,护照别忘了。”

凌远认命又起身到屋子里取了护照递过去,“毛毛躁躁的,还不如自己来快呢。”

李熏然哼了一声,把护照塞进凌远的手提包里,使使劲儿把衣服都压实了一口气合上了箱包盖子。他起身抖了抖发麻的腿,挽起袖子提了把行李箱,“有点重。”

凌远合上电脑,看着他。

“我去队里请个假,明天早上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了,我随便打个车就能走。”

李熏然有些犹豫,拧着他标志性的眉毛纠结,“那你得给我打电话,上飞机给我打个电话,下飞机也得给我打个电话。”

凌远绷不住无奈地笑。

“你听见没?”

凌远招招手。

李熏然走过去。

“凑近点,头发乱了。”

“啊,哪里?”万分注意头毛的李熏然立马弯腰低头,让凌远帮他拨动一下。

凌远笑意深了,按着李熏然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真乖。”凌远亲完就起身清理客厅的战场,留着李熏然跟蒸熟的虾一样愣在原地,这酝酿了几个月的告白还没说呢,怎么就先亲上了?


日本一行并不顺利,倒不是谈得不好,只不过在这种领域里见到许乐山,他个人还是非常不乐意的。一个珠宝商混什么医疗机械领域,恨不得标榜四个字,人傻钱多么?

许乐山当然不傻,他不仅不傻,而且精明,不然也不会在最后的关头千方百计也想让凌远继承他的财产。

凌远只有一句话要说,给老子滚。

他错开了班机,大清早回了国。

李熏然接到他就很兴奋,“我这两天轮休,我们晚上去吃西餐吧!”

凌远在副驾驶座上揉鼻梁山根部位放松,他不耐烦地说,“不想吃西餐。”

“那中餐也行啊,云南菜,或者潮州菜?”

凌远叹了口气,“我很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李熏然嘟着嘴哦了一声,像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崽子。

凌远有些愧疚,他越心虚的时候往往说话越带刺儿,来强化自己周身的防备,“李熏然,你不用天天想着法什么吃饭看电影约会,我不喜欢那个,我难得休息就想在家里呆着,如果你想跟我谈谈恋爱——”

“我不想跟你谈恋爱。”李熏然反驳。

凌远刻薄的话一下无数说了,这是还没开始就退缩了?

“我不想跟你谈谈恋爱,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回你那儿吃饭也行啊,就是我会做的菜很少,也不太好吃,你不许嫌弃啊。”李熏然开着车子只能正视前方,凌远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听到他不好意思的笑。

“我也挺喜欢你家的,装修也好,离警队宿舍也近,来去比去市中心方便多了。”

“搬过来吧。”

“啊?”

凌远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开口说这些挺没面子的,他只能催眠自己一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做菜给你吃。”


凌远一边夹着电话,一边翻病例本,“老凌,生日快乐!”

“你今天从起床到出门到现在已经说了十几遍了。”

“盒盒盒,我希望你一直快乐嘛!”

“托你的福,韦三牛现在都看不起我了,说我天天傻乐。”

“我记得你早上九点半有台手术,现在吃中饭了没啊?”

“当然没有。”

“没吃饭你还有理了!你这样的态度很有问题啊。”

凌远笑着合上病例,“我只是早上听某些人说今天警局没什么事,微信也没有留紧急消息,所以大概今天有人会给我送饭吃。”

李熏然捧着保温杯从转角走出来,他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你呀,”凌远点了点他的鼻子。

“队长说,为了社会的和谐幸福,特给我批了半天假,我给你送完饭就能回去睡大觉了。”

“真幸福啊。”

凌远回家的时候七点,夜幕已经暗了,屋里没有开灯,桌子上的蛋糕已经点上了蜡烛。李熏然赶紧拉着刚进门的凌远过来,“快许愿,吹蜡烛,生日歌我已经提前唱完了,再不快点蜡烛就要点完了!”

凌远只得连包都没放就配合他吹蜡烛。

“我看你的车到了楼下,就把蜡烛点上了,谁知道你这么慢,差点就点完了。”

“还不是你把我的车位占了,找位子停车找了半天。”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李警官立马挠挠头表示怂了,乖乖去开客厅的灯。

凌远眯着眼看蛋糕上残余的蜡烛,“18?”

李熏然得意地挑挑眉,“今天18,明年17嘛。”

桌上摆了一瓶白葡萄酒,以及明显是从餐馆订来的海鲜餐,螃蟹倒是家里清蒸的,厨房的蒸锅还打开着。

“啧,我生日,你全买了你爱吃的菜。”凌远看着一边大快朵颐的人,开玩笑地说。

“因为今天对我来说才是大日子啊,”李熏然非常高兴,举着高脚杯,“虽然你不喜欢这些腔调,但是还是cheers!”

凌远抬起酒杯跟他来了一声清脆的撞击,“挺喜欢的。”

李熏然笑弯了眼,一口饮尽了杯里的白葡萄酒。

凌远摇摇头,慢慢抿了一口,这孩子就喝不得酒,今晚肯定又得醉了。


吃完饭李熏然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不声不响,任凌远走来走去收拾。

凌远煮了点醒酒汤,端到房间里晾一会儿,准备把这尊醉佛请回屋。李熏然站起来,也不要凌远扶,摇摇晃晃自己往屋里走。

“礼物……”李熏然打了个酒嗝,“钢笔……”

凌远要去扶他。

李熏然摇摇头,“在书桌上……自己去拿,我走不动了……”

“好好好,你走稳点。”

“我没醉……”

“我也没说你醉。”

“凌远!”李熏然突然转过头一把抱住他,埋在他身上,“我,我李熏然,一辈子都对你好,要是谁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今天你不要不高兴,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了……”

凌远搂着他哄,“我高兴,我特别高兴。”

“真的啊,”李熏然又打了个嗝,湿润润的眼睛直直看着凌远。

“真的。”

李熏然喝了醒酒汤,就缩到被子里开始睡觉,凌远躺在床上,翻着自己的随身记事本,上面有着自己曾经的烦躁和孤寂,一个懦弱疯狂的母亲,和一个自私凉薄的父亲生下他一个又疯又冷的人,他从来不过生日,因为没什么可以庆祝的。

李熏然转过身抱着凌远,用杂毛在凌远的腰侧蹭。凌远揉揉他的头,“为什么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

“……因为你出生了嘛,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傻熏然。”

李熏然蒙着被子笑笑,看凌远拿笔在本子上写字,好奇道“你在写什么啊?”

凌远拿着钢笔认真工整地在紧急联系人上一笔一划地写。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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