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绕

不用通知我,我不在乎这些。
你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的人,怎么出去,怎么回来。

【凌李】意外 (十七)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熏然被怔在了原地,他没有开口,也不肯转身,无力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他骄傲的头颅低垂下去,头发长了,挡在两侧。

“如果我不问,你也一直不肯说吗?”

李熏然沉默了许久,才回答,“警察想知道的事,你是瞒不住的。”

凌远被那几不可闻的声音狠狠刺痛了心,白天微笑的李熏然和黑夜噩梦缠身的李熏然不停交织,汇成如今后背不停抖动的李熏然,倔强地不肯回头。

“……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

“跟你说吗,”李熏然的声音无力又无望,他仰头突然自嘲了声,“可是这根本……根本是我不能想象的事,我觉得自己……自己就是个怪物……”

凌远站在他一米远,只要他迈一步,他就可以抱着他。他的熏然快站不住了,他就在他面前,他为什么迈不出步子,仿佛两个人隔了重重高山。

熏然把他拒之千里了。

“我觉得哪里都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做噩梦,我还被关在那里……我竟然希望自己还被关在那儿。”

 “熏然……”凌远唤他。

李熏然猛地停住战栗,他拼命在脸上擦些什么,“你看我在说什么呢……”他转过身,还在对凌远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人活得好好的就已经很走运 ——”

“够了!”凌远突然吼了一声,把原地自言自语的李熏然吼愣了。他走过去抓着李熏然的手腕,“你不要再装开心的样子了,你一点也不开心。”

李熏然想躲开视线,却只能被迫瞪大了眼睛仰头看凌远。凌远过得一点也不好,他眼圈乌黑,嘴唇惨白,短短几天,他好像老了很多,李熏然稳了稳心情,“你吼什么呢——”

“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会接受!”凌远狠狠地说,看着李熏然的神情慢慢挣扎,表面的欢愉都褪去,眼神里是畏惧也是愤怒,凌远把李熏然搂怀里,哽咽:“熏然,我求求你,你别惩罚我了,你发泄出来好不好,就当我求求你了……”

 李熏然突然推开了凌远,他卸下防备低着头,“你看,我还是做不好,像个小丑一样。”

凌远要靠近,他就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撞翻了椅子也没反应,“你别过来,我,我想静一静。”

他飞快地跑到屋里,门被狠狠地摔上了。

凌远靠着门上,精疲力尽,他用手捂着眼,自我嘲笑。

你看,凌远,你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只能这么强硬地去伤害他,你想不到保护他的办法,只能这么把事实血淋淋塞到他手里。

屋里十分安静,连光线都没有。突然一声巨响打破寂静,接着一声又一声重物摔落的声音,凌远无力地滑落到地板上,在这嘈杂中捕捉轻声的啜泣,就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细小地咽呜,无奈地嘶吼。

 

“简小姐,可以跟我说一说熏然小时候的事吗?”

“他呀,可闷了,又特别要强,从小就这样。你别看他在自己人面前乐呵呵的,其实防备心重的很,什么事也不跟我们商量。当时我和萱萱是女生,启平又是个机灵鬼,他每次就是给我们垫背。而且很好面子,小时候院子里一起玩,我们当时女生少啊,分组啊他和启平都想跟我一组,每次他都让给启平,自己跟别人一组。还是启平告诉我的呢,启平就喜欢看他憋屈又装坚强的样子,跟个小大人似得。”

 

“院长,你是不是跟熏然吵架了,我看他失魂落魄的。我问他,他也不跟我说。”

 

 

“凌院长啊,你有没有觉得熏然最近有些异常……”

“李局长。”

“熏然被救回来到现在,精神恢复的速度太不正常了。”

“的确,PTSD就算轻症,也会有轻微抑郁、失眠的症状,除非有意识地掩藏情绪。”

“你也发现了吗?”李局长靠着院长办公室的窗户,他望着住院部的方向,“熏然这个孩子,报喜不报忧,心里容易藏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和我,不和他妈妈说,总怕给我们添烦心事,就一个人憋在心里。警局里面那么多事,他也不跟我们提,我是真担心这孩子闷出心病啊。”

 

 

 

“你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我没事的。”

“没事的。”

 

隔着门的李熏然像一个受伤的小兽,把自己困在牢笼里,自我争斗。你的梦里也这么挣扎吗,你为什么不肯喊人呢,为什么不肯喊我呢?

凌远捂着胸口,眼泪一滴一滴砸到衣袖,砸到地板上。

 

“世界上目前还没有这样的病例。凌,我觉得病人的情绪非常重要,要知道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他很有可能会封闭自己,拒绝社会,而且情绪和信息素的爆发也密切相关。他需要接受现实,也需要身边人的陪伴。”

 

“可是这根本……根本是我不能想象的事,我觉得自己……自己就是个怪物……”

“你别过来,我,我想静一静。”

 

 

 夜幕一点点降临,屋里渐渐归入平静。

凌远感觉到李熏然也靠到了门上,沿着门坐到了地上。两人就这么隔着一道门干坐着,从傍晚坐到深夜,又坐到启明星开始升起。

屋里的声响消失了。

屋里的啜泣也渐渐停止。

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隔绝在两个空间里。

凌远终是站到门口,他口袋里就是房间钥匙,他却不敢掏出来,他举手想要敲门,作势了三回都没敲下去。

然后,门开了。

李熏然站在门口,脆弱地看他,他的手鲜血淋漓,拳头上有细碎的玻璃,伤痕累累。

凌远看得心惊,又不敢去抓他手,也不敢去拿医疗箱。

李熏然的头发汗湿了,衣服裤子上也都是血,全然是狼狈的样子,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连刚醒来的时候,都是强撑着精神开玩笑。他赤着脚也不管不顾,就瞧着凌远看。

他把右手伸到凌远面前,“凌远,我疼。”

 

李熏然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让凌远包扎。他不再强颜欢笑,就这么木着脸看凌远的动作,他虽然喊了疼,可是当凌远就镊子碰他的时候,却一点都没躲。

凌远不敢下重手,蹲着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白色的绑带将手一圈圈缠绕起来,他小声问,“熏然,你饿不饿?”

李熏然摇摇头。

“你要是不想让爸妈担心,我会帮你跟他们解——”凌远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明明知道哪些话会伤人,却还要挑着去刺激李熏然。

果然,被他捏着的手就抖了抖,凌远怕他又缩回去,可又不敢拉他。

李熏然没躲,他只是抖了一下,咬着唇犹豫说,“都被我砸了。”

凌远才明白他说的是卧室,连忙摇头,“没事,砸了可以重新买,没关系。”

李熏然低着头呢喃,用受伤的手去抹凌远还红着的眼,“……凌远,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明明是个混蛋,”凌远低头苦笑,“帮不了你,还不肯告诉你。”他站起来准备把医用箱放回去,结果蹲久了一个晕头,然后胃又开始犯疼了。

李熏然看着他走回卧室,又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抬头对他说,“你去吃饭。”

凌远要说话,又被打断了。

“我吃不下,我不要吃,但你要吃。”

凌远点点头,去冰箱找个三明治热一下,回来却看到李熏然倒在沙发上,抓着衣服很痛苦的样子。

他忙跑过去,迎面却是一股浓郁的青松味,既陌生又熟悉的,成了omega信息素。怎,怎么可能,明明出院的时候信息素浓度还低于omega平常值,怎么突然这么浓?

 

“情绪会影响病人的信息素浓度和周期,而且他现在周期不稳定,而且对omega信息素控制一无所知,很有可能随时进入情热期。”

 

李熏然的额头不停地冒着汗,他浑身颤抖,手不由去解自己的衣扣。

凌远完全没预料到,情热期竟然这么突然。

更让凌远措手不及的事,他的信息素熟悉了李熏然,就在被李熏然信息素刺激的那一刻,alpha信息素立刻就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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